隱元禪師語錄卷第十三

如山。借問西來意，春溪水正潺。

    丙戌孟冬苦雨有感

    十月苦霪雨，行人盡帶愁，埜花淚失色，胡馬正風流。何日開雲漢？幾時現斗牛？號天回正令，血氣自知羞。

    示滋石禪人

    心移滋石轉念別隔雲泥蛙鼓催鉼缽薰風起杖藜。使禪奚所往之子？若為栖就路還家，句泠泠水一谿。

    題遼天居

    為訪舊交石，頻來覺路玄，半瓢懸峭壁，一榻寄遼天。脫洒風煙外，逍遙帝象先，不知誰夢醒，得到此山巔。

    過石門寺

    石門無鎖鑰，早晚倩雲封。客到迷幽徑，僧歸覺梵鐘。長歌消白日，一嘯點青峰。可有知音者，共談格外宗。

    寓西石巖

    人幽山氣淑樹，密鳥多吟瘦骨撐天地貧眸徹。古今機投雲水合，道契聖賢臨。苟不扣西石，焉知有此音？

    人日喜晴應君迪林居士齋

    人旦天開霽攜笻扣大方和風生意氣杲日發心光道重文章，國名揚詩禮鄉片雲臨谷，外傳茗正流芳。

    詠瓶梅

    素懷依丈室，冷艷逼窗綃，忽吐先春信，又逢片月招。烈風堅傲骨，英氣迥孤標，留得寒芳在，冰壺豈寂寥。

    示五雲侍者

    五雲明示者，為法不辭艱，早晚承言重順，違對色難。攜瓶之浙水，扶杖轉閩關，末後無私句，迢迢自去還。

    海口鎮作水陸普度

    眾生惑業重，劍戟惟相侵，四大既分散，三途各自沉。諦觀迷子苦，普度本來心，仁者苟相與，共成功德林。

    又

    余見三災苦，輒興悲愍心，攪河為酥酪，變地作黃金，普濟飢虛者，共登解脫林，一彈三昧曲，若個不知音。

    輓栖雲耆舊

    一片雲歸去，山愁露骨風，愧無神妙力，可挽舊時翁。月落潭心冷，燈收世眼矇，茫茫海不渡，忍坐白蓮中。

    寄妙法化主

    大哉真妙法，一念萬斯年，已就黃金相，須成功德田。靈苗元有種，般若豈無緣？果滿歸來日，檗山又儼然。

    玄樞玉樞宋居士乞偈壽親

    不讀萬卷書，焉知言不朽？壽親乞伽陀，言壽同悠久。兼體大悲心，生靈俱點首，善哉長者風，今古亦希有。

    詠橋梅

    傲骨耐霜久，靈根托石間，半舒含夜月，微笑點空山。冷淡誰為侶？孤貞孰與班？恩蒙橋畔水，日夜詠潺潺。

    中秋夜詠

    閒雲乍斂盡，滿目一輪秋。有塵代天語，無帷遮面羞。寒心懸碧漢，素影落清幽。乘得圓機轉，風光處處周。

    壁蘭

    一片淨如練，何緣間淡濃？幽花開夢筆，秀葉發英鋒。不借乾坤力，肯沾脂粉容。黃由親手眼，未必繼其宗。

    回獅巖遼天居

    獨坐遼天上，風雲足下屯，胸開萬岫供，目斂百花村。有譜篆巖穴，無書縣國門，棒頭直指處，若個不知恩。

    題上田院西閣

    偶上西來，閣盤桓頃，刻間相看一片月，談笑四時山，心靜塵無寄，眼空色自還遨遊仙境內，惟有此禪關。

    示越宗禪人

    直指西來意，分明無別宗，鳥語添長舌，花飛減瘦容。逍遙幻化裏，脫灑隙光中。觸著毫端旨，縱橫路路通。

    次李居士韻

    密啟西來意，拈花惟笑迎。廣彈格外事，共證法無生。水到看龍躍，林成聽鳳鳴。坡公儼然在，一帶抱幽情。

    示徽州學菴程居士

    學菴程居士乞偈壯道祉愧無元字，腳胡敢污君紙？再四卻未能，愈求而不已。打開娘生肚，拈出鳥可指。願君自揣摩，反求道在邇。君雖未出家，亦不在家裏。遍探老古錐，有甚毛骨髓？小心嘗翼翼，大道直如矢。今欲歸去來，去來奚所止？竹杖起秋風，芒鞋生兩耳。踏斷水流聲，我卻不如你。

    示長樂念佛優婆夷

    主持教外宗，對機如掣電，向來嬾說心，豈可開方便？為你不當機，偶然通一線。佛成自己佛，念亦非他念。步步同佛行，情迷而弗見。返炤覺花開，花開自佛現。六門放毫光，光交空王殿。七寶樹成行，黃金地一片。極樂古如來，當人直下薦。我演妙伽陀，如金剛寶劍，永護修道人，千秋無改變。

    示尊九、陳居士

    善哉淨信士！結屋勝精藍，一榻空諸有，森羅海印含。水雲喜借宿，車馬樂停驂，座對龍峰秀，路通湖嶺南，狂心歇自肯，大道悟來探。隱几惟尊九，連枝當添三，訂余燈市景，赴汝歲華曇。不二門開也。文殊默笑談。

    示蠢餘禪人

    既蠢而有餘，誰解求吾書？解求不謂蠢，名實兩奚居？吾書離色相，兼復一賢愚，觸處皆全彰，不觸自如如。湛然猶止水，含物若空虛，動則風雷吼，獨立撐其廬。問著驀頭棒，惡覺淨消除。豁開正法眼，倒騎跛瞎驢。毫端現塵剎，雜踏天馬駒。假名終無益，真蠢豈負余？

    示道原菴主

    念佛者是誰？不念亦是誰，細看有無念，明明兩不虧。愚人不肯信，所作與心違，甘墮愛欲網，雖活亦奚為？一旦眼光落，未免閻羅槌，智者猛提此，如劍常自揮。返炤無一物，無物正堪歸，蓮花香馥馥，金殿等巍巍。是名真佛子，處處放光輝。

    示良範禪人

    學道無他術，貴乎志定一，一定萬慮空，所履皆真實。閒忙動靜間，個事何曾失？智者不狐疑，通人無固必。轉究轉幽深，愈追愈綿密，驀地豁然開，如燈破暗室。了了自分明，豈肯向外質？生死等空花，參尋事已畢。

    示鷺門林居士

    鷺門林居士，遠乞余開示，余演三昧門，難塞君兩耳。君雖一片誠，莫若求諸己。返追求的人，念念從何起。起處不可得，求亦奚所止？霜花入鬢邊，煦日和心裏。冷暖只自知，問人決可爾。爾心忽悄然，我法亦如是，心法俱圓融，無別亦無二。踏遍恒河沙，不離自家底。以此而奉持，乃吾真妙旨。

    良智禪人乞偈薦親，師乃其宗支似難，卻筆因敘數言。

    智者動孝思，乞言薦父母，愧無筆舌長，敢弄班門斧。願君自返求，念念無雲阻，豁然智眼開，東軒日正午。徹見本來人，俱超諸佛祖，何況己爺娘，而不得其所？三千界一如，舉足皆淨土。水鳥演摩訶，雲林談空苦。我說智伽陀，淨光亙萬古。

    無上侍者乞偈壽母

    大哉造化母，養育利群機。雨露及其節，風雷發以時，成功而不宰，澤物頗相宜。出萃超諸象，乾坤不爾欺。洪恩無答處，乞法壽頤期。一喜七旬德，一懼兩鬢絲。割愛學佛道，胡為動所思。榮生滋大本，嚴閣慎初基。徹悟根本者，是名無上兒。

    輓夔友龔居士

    人生夢幻中，百歲若長夕，一念失回光，茫茫奚所適？大哉古聖師，垂語醒迷客。吾道一貫之，千古為標格。余雖無所聞，別傳有妙策。援入不二門，同處遼天宅。一榻空諸有，六窗俱吐白。心靜月孤圓，眼青宇宙碧。知命喜幽居，節身善養嗇。共樂幾春秋，頗稱為莫逆。無端起業風，世緣廝逼迫。君返玉融城，余歸古黃檗。形影兩相弔，其心胡間隔。大隱混市廛，小隱憩泉石，而汝忽歸真，令人長哽嗌。不幸生不辰，獨立有何益？願君亟再來，勿忘獅巖跡。

    示燦宇吳居士

    燦宇吳居士，乞偈潤心田，本來無一字，胡為有長篇？但願心光燦，法法已周圓。心光燦一身，一身體胖然。心光燦一家，一家福綿綿。心光燦一國，一國悉皆賢。心光燦宇宙，宇宙盡堯天。名實苟相稱，龐公可並肩。

    壽能監寺六旬

    茫茫宇宙間，誰識形山寶？能者志於斯，身心淨盡掃。纔登耳順年，積行等蓬島，日耀自玲瓏，雲籠翠愈好。香風長紫芝，甘露潤靈草。舉世好新奇，獨余贊古道。胸中無俗物，滿眼是嘉藻。莊嚴素法身，惟茲可長保。

    遊光巖寺

    一片芬芳地，群峰密護遮，元為長者榻，返作法王家。況復有耆宿，眉堆白雪花，素飲菩提水，頻斟趙老茶。助道林間鳥，活機草裏蛇，客問西來意，巖光映彩霞。

    示憐初柯居士

    此世俱成幻，返觀念念香，有身皆有苦，無受即無殃。兒女花前影，夫妻暗內傷。本來非老少，究竟誰興亡？識得個中旨，真兒遍十方。

    佛師萬象先乞偈薦母

    生佛出象，先生佛入象先胡必外求，薦外求弗值錢，恒沙諸佛母，分明在汝邊。一念回光炤，俱登九品蓮。會得同根旨，子母正團圓。

    訥夫程居士請題父行略

    濁世尚虛名，誰能踐實道？虛名一旦灰，寧免閻羅考？實踐常湛然，千秋明杲杲，不惟燭四鄰，誠乃護身寶。我讀程氏傳，虛名淨盡掃。動輒合古今，愈讀聲愈好。事佛無間然，訓子有嘉藻。懿行布閭閻，德風彌海島。大哉程氏心，胡不預聞早。虛空有盡時，此心長可保。

    宿盤谷

    招隱尋山水，論交近石松，石松堅且秀，山水淡而濃。況復有幽谷，不鑿自玲瓏，靜坐一剎那，千古動微風。灰頭巖穴士，若個繼其蹤。得意在拳石，何必問高峰。

    示性溫庵主

    天真自性佛，不假其雕琢。法法已完成，頭頭俱卓朔。行藏宇宙間，圓明無拘束。如珠之在盤，如玉之在璞。能現一切物，如何塵所縛？貴在密提撕，妙乎嘗自覺。溫溫如是珍，靈彩映山岳。

    寂仁禪人求偈壽乃師常清六旬

    天得一清，地得一厚，物得一全，人得一壽，乞偈祝師，永垂不朽。孝格于天，誰不點首？惟清自潔，惟嘗自守，孤朗碧空，仁繼其後。德壘萬石，光超三有。耳順心通，廣博悠久，忍俊不禁，聊擊其缶。

    古鏡禪人乞偈壽乃師未雕五旬

    古鏡重光，圓炤無餘，未雕之德，本自如如。乞吾字腳，以壽其師，至璞匪玷，詎可剖諸？半百風光既已去，不來共上白牛車。

    贈大悲院主復初

    大悲千手眼，願力護僧伽，拈草建弘剎，聚金成佛爺。水雲樂借宿，龍象喜交加，竹瘦尚高節，松陰多歲華。德馨仙子國，道契野人家。日用隨豐儉，時間自結跏。功圓行滿處，佛果位還他。偶值秋光好，山山現彩霞。六旬幸得遇，一別又天涯。雖然千里外，嘗憶此杯茶。君豈無懸想，相扶上寶車。

    挽林文若居士

    一室無何有，胸開只見山，怕聞名利鬧，喜共水雲閒。法護十餘載，德馨滿世間，逢斯溷亂劫，不忍在塵寰。撒手長歸去，萬夫莫可扳。頓超寂滅樂，嶽面改愁顏。想到舊遊處，淒淒空自還。羨公多桂裔，何必淚潸潸？

    壽海山常熙耆舊七旬

    惟仁以為壽，其壽焉可考？惟道以為心，其心明杲杲。惟德以為言，其言遍海島。今有古稀人，全備斯三寶。炯炯炤人間，人問誠罕討。惟我聊知君，所以傾懷抱。行也若閒雲，去來無不可。住也肖孤峰，點塵飛不到。坐也若盤松，蒼蒼永長保。臥也如石牛，不犯東西草。以此壽德人，頓超於彭老。反覆搜枯腸，難盡描其好。喜有溪長舌，贖音更嘉藻。吾願常如斯，虛空首點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