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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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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游适,亦非其志。然景因雨后得奇,侣因志合得胜,至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虽信宿匆匆,然所得于山者,固已不侔于前矣!

    少陵云:“寺忆曾游处,桥怜再渡时。”人生百年如远行客,惟山林岁月,庶几息几者受之,他时收拾残骸,栖身空界,杖履往来,不在东林,即在北寺,试与凤谿盟,不知谁先着归鞭也?

    ————《朴学斋集》卷七

    道光七年(1827年)刊本

    朱士琇(1715~1780年)字瞻,福建建宁人,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进士,官山东夏津县。

    游鼓山记

    山在福州城东四十里,取道水陆皆可至。山之胜有:屴崱峰、喝水岩、舍利窟等处。山中寺殿雄丽,容僧五百余人。其先主僧精法,为满州大吏所礼,四方施者日至,故鼓山为福州名寺,往来游僧多假为名。

    雍正乙卯,余试福州,以不合格,黜于贡院,因从二客住游,时八月十一日也。屴崱峰险未游,游者:喝水岩、舍利窟。喝水岩一名国师岩,传唐有僧为国师,坐岩说法,恶岩下水声,喝之,水遂隐不见云。前岩临涧,涸无水,涧壁勒大书:“寿”字,衡纵皆丈许,不知何人所书也?左升降石磴数十,至观音亭为中岩。亭傍石凿龙首,水出龙口琮然鸣,云:即前岩涧下水,辟师喝,因涌亭中,后人饰之。

    后岩俯瞰乌龙江,江出履下,如委白帨在地,甚可喜。左有乱石数堆,即登屴崱峰道也。三岩凡三亭,皆相蔽大石不得见。岩中草树清美,当秋虫鸟声,颇异人世。由山寺至岩,左转一里而近,僧为导。舍利窟藏舍利。背岩穿松,行三里许,入石门二重,有犬出吠。主窟僧名院监,导僧常院监窟中,述在省大吏,就窟视舍利者甚众。窟室广轮三亩余,周室多怪石老松,余与二客婆娑松石间,意欣然乐之,从僧求视舍利不可得。夜归寺,索笔为,凡宿鼓山视再夕,徒步往,返则舟。

    ————《梅崖居士文集》卷六

    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刊本

    李拔生平见《诗》。

    游鼓山记

    鼓山在福州东二十里,与旗山相对峙,倚天临海,登眺者便之。自晋宋以来,名贤硕儒,莫不遨游其间,流连题詠,络绎纷轮,不可胜纪,志乘所载备矣。余生平最喜登临,遇高山辄动仰止之思,所在多屐齿迹。

    乾隆已卯,自楚中来守福宁郡,闻鼓山甚高,思一登陟,以穷域外之观。往来倐忽,弗克自遂。其明年,调任福州,岩壑在望,翘足可至,而政务倥偬,刻无宁晷,欲行而复止者数四。盖上达若斯之难也!

    今年四月,循例劝农,昧爽出水关,适在鼓山下。劳农既毕。因戒仆夫,便道至山足,稍憩亭下。望之山殊高,从者逡巡,余曰:“万仞云程始发端耳。”石磴GFDD8迤,肩舆扶拽而上,约三四里,有一亭。会城周遭百余里,历历可睹,从者曰:“此半山亭也,可暂息肩。”余视其上犹峻,未可以半途废也。

    叱驶而上,至更衣亭,地稍平坦,有衲子数十来迎,中有解事者与俱指引,纵观寺宇,佛像、斋厨、经堂,又往观灵源洞、喝水岩、白云洞、水云亭诸胜。怪石林立,古字争奇,应接不暇,悉如前人所称述。余顾衲子:“观止乎?”衲子曰:“未也,此上尚有屴崱峰,远视海外,无所不见,但悬岩峭壁,道崎岖,不堪乘舆,奈何!”余乃舍车而徒,与衲子摄衣而上,行二里,道并逼窄,从者皆莫能从。余益殚力,上至顶峰,朱子所题:“天风海涛”处,俯视众山,如殽、如核、如弹丸,数千里悉在腕下。远望东南,大海空阔无际,徘徊四顾,飘然有遗世独立之意,喟然叹曰:“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舟也无力,人之凭也不尊,则其视下也不远。不观沧海,不知邱壑之微也,不登泰山,不知天下之小也。吾今而乃悟为学之道矣”。因题“登峰造极”四字,刻之岩端,题山足曰:“云程发仞”。山半曰:“毋息半途”,并作仰止亭于上,以志自勉之意云。

    嗟乎!登鼓山者众矣!朱紫阳,蔡君谟数公而外,其他姓字虽存,湮没无闻者,不可胜数,求其与此山俱存者绝少,此羊祜所以有岘山之泣也,夫登山而不思追踪乎前哲,亦与未登山等,追踪前哲而不得前哲所以独至之故,亦与未登山等。道若大路,不学面墙,哲愚之分也。从善如登,从恶如崩,难易之势也。学山不至于山,学海终至于海,进止之明效也。知至至之,知终终之,不见易而迁,不见难而阻,此贤圣之所以独造其极,而后人莫与京也。明乎哲愚难易之故,殚乎进止始终之间,以力追乎前哲,即塔然闭户,与之小鲁,小天下可矣,又何为登此山绝顶,始堪俯视一切云尔哉!日既夕,归而记之,并勒于石,以示后之登此山者。

    ————乾隆《鼓山志 艺文》

    陈庚焕生平见《诗》。

    游鼓山记

    嘉庆己卯,秋试报罢,中表姪林子祖瑜招余游鼓山,肩舆出水部门,行二十余里,抵白云廨院。由东际桥沿山麓,登渐高而所见渐远。黄云被平野,如幅笺铺地。江水萦浦溆,走稻田间,脉络相灌输,如符篆,如草书,波磔萦拂,可以意得。村落间,群山伏地不起,如人卧竹簟上,直俯瞰其背。行数里,历三亭而上,水石益幽。舆中念前贤游是山,从此登降者,历历可数,肃然起敬。

    度松关,修途螺旋,迤逦达寺。山门内外,砌石益整治。左萦山,右缭短垣,中铺纵石一线以取正,石独白于两旁横石。盘纡松间如修蛇走入。疎钟一声,时落云际,使人翛然神清,最为入山佳处。

    是夕,宿白云堂,明日为重九,度客且沓至,乃徙东际楼。楼俯寺之巽隅。寺宏丽而楼幽以旷,最宜临眺。前俯菜圃,圃外放生池,方数亩,烟水渺然。池外三亭,参差水际,为游人观鱼处。土山前环,山缺处,江光野色,露一抹于林杪。入夜无月,而林塘幽寂,如披水墨画。

    又明日,祖瑜弟祖鸾,偕所亲陈君松年、鹤年、芝年,林君声扬继至,谈宴甚洽。诸君联榻楼之东间。祖瑜与余移西间,对床夜话。盖祖瑜欲借游事,偕余作数日长谈,意实不在游。而诸君英英妙年,亦皆不以老朽厌弃我,余何以得此于诸君哉!

    自至寺日,一再入灵源洞,时憩龙头泉间。数度石门,登水云亭,徘徊李忠定公,子朱子磨崖之下。其他当石门、水云之间,境峻而忽夷,多盘石可列坐。下眺双江分合,经纬可指,于登眺亦最佳,盖即古临沧亭址也。还憩灵源,诸君更脱屣,下枯涧中,偏蒐岩穴。群入晏公石室,登其石床而返。余与祖瑜无济胜具,但坐蹴鼇桥上,瞠视之不能从也。

    游凡六日,天多阴,望大顶,云气未净,僧谓不可登。归途绕道访积翠庵,遇雨亦未及上。既归覆阅诸游记,而昨游所触,昔人未及收者,时往来心目间,逾岁乃追记之。古记所已详,则不复赘。灵源题刻,崖巅偏满,多昔贤遗墨。近好事者以朱遍填之,望之如火,高下鳞次,了了可诵,亦快事也,因并书焉。

    ————《惕园初稿》卷三

    咸丰元年(1851年)刊本

    鼓山大顶观自述

    嘉庆乙卯重阳,余游鼓山六日而返,以大顶云气未净,不敢登。后闻魏君杲言:是岁中秋后,尝登大顶看日,夜四鼓,偕游客十数辈,挟炬鱼贯上,一僧前导,将及顶,觉月行甚驶,奔星矢驰而西。及顶,刚风刮人不得立,众以衣蒙首而坐。久之,一线赤起东际,俄而环海宇皆洞赤,众方注目东方,以伺日出,赤处忽尽隐,而日如半月浮海面,仅露三之一,俯而窥,色烂然如黄金,未几,旋没不见。良久,复一日浮出,则色白如月,大亦如之,其旋转迅疾如风轮,寻复隐去。久之,日轮复全见,海水荡潏,日旋转如初,天色澄鲜,蔚蓝如洗,际天处平划一界,其下色空蒙而微黝,日隐跃其中。魏君疑空蒙处当是海水,而日乍浮乍沉于水际然。其实,日本丽天,方五夜从东转而未出,为地面水土蒙气映取,其影而先见,非日实从海出也。俄而所谓日轮者仍没,迟迟又久,日乃出,大如栲,栲色仍白,尚无芒刺,倏忽涌起,出蒙气上已丈许。久之,芒渐生,渐烁人目,不复可正视矣。海中诸岛映日,次第毕见,五虎门五螺离立,门以内,江水色白,门以外,海水色微黝,如界画然。既旦,觅“天风海涛”四字,得诸卧石上,字径尺许,旁署晦翁,字差小而微漫,熟视乃见。自小顶达大顶,路虽峻而榛莽悉除,无复荟翳,异于古游记所言。魏君云:按古来言日出者人人殊。汉应邵云:“泰山东南山顶名日观,鸡一鸣时,见日始欲出,长三丈。”宋邵伯温云:“有客登岳顶,伺日出,久之,星斗渐稀,东望如平地,天际已明,其下则暗。又久之,星斗尽不见,其下尚暗。初意日自明处出,又久之,自大暗中,日轮涌出,正红色,腾起数十丈,半至明处,则半有光,全至明处则全有光。其下亦尚暗。”明王世贞《游记》云:“将五鼓,杖策日观。顷之,东方色微辨,顾余及从者,衣皆赤,已而石室及诸碑碣尽赤,乃见一线赤从黯雨对中起,顾山后犹昏然。鸡盖三喔也。又久之,日轮徐上,群山城郭始尽见。”于慎行《记》云:“五鼓从日观东望,赤霞半天,光色媚丽,间以碧绿,熠燿五色,直射衣袂。顷之,平地拥出赤盘,状如莲花,荡漾波面,煜炜不可名状,以为日耶?已又有赤盘,大倍于先所见,侧立其上,若两长绳左右汲挽,食顷乃定。则日也。盖先所见如莲花者,乃海中日影耳。”文翔凤《记》则云:“五夜陟日观,明星甫上,初见下界,有重星,盖星之映海波者,久之,失下星,又久之,红光渐驶,霞亘天际,则亭榭并衣俱生光,而山后尚黑。又良久,日乃自暗中生,其陟若艰难者。久之乃上,峰头已白,俯视山下,初辨色,而西望则尚漫漫。”近闻翁文曾言:尝登海屿山寺高处看日,丁夜未尽。红发海上,久而红渐退,海中一抹如纯朱,既乃见若火珠浮海面,而露其半,初见若仰,再见若覆,滉漾久之,日乃徐升,如人弄丸,摩荡而上,色纯朱,渐上渐成金色,上既高,则焕烂如黄金芒出,不可视矣。”是数说者与魏君所见皆异。意者鼓山海屿,去海咫尺,蒙影所映视泰山所见尤悉也。至翁丈,魏君所见亦不一者,盖海滨蒙气盛,隔气映影,其出没浓淡之变幻,因宜不尽同欤?

    ————《惕园初稿》卷八

    郭篯龄生平见《诗》。

    游鼓山记

    游于山者其性情与山不相契,虽喜山,山亦不以其游为喜。翁子时农,字莘夫,时彦,字小溪,伯仲也。其为人,莘夫恬静,小溪磊落皆与山伯仲,喜游山,惟山亦喜其游也。余体素弱,于山能居而不能游,一丘一壑而已。视翁子之千岩万壑,瞠乎后矣。

    二月十八日,翁子策以鼓山之游,余挈廖甥绍绩从之。连日阴雨,晨稍霁,行抵麓。自麓至寺,所经之乘云亭,合珪亭、圆通庵、更衣亭皆流览纵眺,以领其胜。所处愈高,则向之高者卑矣,所见愈广,则向之大者小矣。是特其山之面也,其奇已如是。入寺饭,游喝水岩。岩,山之腑也,石,历历者其脏矣,其胜不可名状,宋、元、明、近人刻诗,题名殆满,篆、隶、真、行、草悉备,是山腹笥,可谓富矣。谋刻题名,以继古人,求片石之隙者不可得。于是分行循览以求之,至蹴鳌桥东,一石卧而仰,大刻鄱阳洪革书:“寿如广成子,住崆峒千二百年;爵比郭令公,历中书二十四考。”余谓刻名山,不当著謏语。莘夫曰:“是非謏,殆为子而设,郭字,子寿字,悉在山灵预之于数百年前矣,洪革其所假乎也。”小溪曰:“自下而上,如《易》之有三爻,是殆谓子之《易》。”余谢不敏,而心异之。余始冠,字祖武,而系出汾阳王令公,吾祖也,其谥为忠武。崆峒,山也,广成,无爵,故特于令公书爵,以明其为民与,余入山后,号山民,相合甚巧,是亦奇矣。

    循岩而上,上为水云亭,出于岩矣,石散不复聚可刻,而无与于岩。境甚奇,山足颓如云,远山叠如云。田畴交错,绮丽如云,与水相接为一,俨若云之为章于汉,是盖由腑而出,其晬盎于面背,如是亭祀朱文公,文公固晬盎者,祀于是固宜,而如余者乃刻其姓氏于腑,山灵于是乎过,余于是乎愧矣。

    复下,至涌泉亭,右为龙泉泉,泉侧,岩之题名者相接不绝,实自是始。石镌“才翁”二字甚巨,径二尺许,山灵盖惓惓于莘夫之诗,小溪之词也。目以才,系其姓,书以篆,言其无愧古人,出一家无高下轩轾,故其评以合不以分,因假乎于苏舜元,使之去其姓,记其游之岁月者,别为楷,是固大书而特笔也。于此山石刻最古,刻于岩者皆以继是处。余于岩,于莘夫,小溪,瞠乎后,惟余亦谓诚瞠乎后。山于余相需之殷如是,山受诬亦甚久,不得不为之辨。

    世传,神晏喝水使东,故岩名喝水,所谓东者即龙头泉也。泉甚微,束以龙,口甚隘,然仅溜如簷瀑,放之涧,无足观,且必不能甚喧以取厌,微则不能兼注。通于此者,必涸于彼。神晏盖即以是之通,致彼之涸以喝愚,王氏利其信,奉石甚奇,刻甚多,岩甚异,皆足以甲天下,固不必附释氏以传,而释氏反藉之以博檀施,使是山受诬,千岁不白,是不可以不辨,以答其相需之殷也。莘夫,小溪和之,山亦嘿然心许,因返寺濡笔记之,夜雨达旦,遂归。时戊辰二月也。

    ————《吉雨山房文集》卷二

    光绪十六年(1890年)印本

    郭柏苍生平见《诗》。

    六游鼓山记

    庚子正月癸丑,郭子自乌石盥沐,时石鼓在浮云中,而湿衣者已蒙蒙如雨,赵子新、吴子伯敬屡东望而屡转屣。弥陀僧慎修曰:“浮云可以阻游兴,微雨可以限屐齿耶?君辈去岁五游石鼓,皆晴明,缘悭于雨矣。”且行抵山麓,泉声澎澎,霁色澄澄,郭子曰:“是足以悦心目,涤胸襟,资吟啸矣。”转入松际,冈峦之出没,钟磬之浮沈,相继于寺而不绝。忻然乘大小顶,俯长江,瞰大海。吴子咏苏子由“远山如伏羔”句,郭子曰:“是善状登高者,灵源般若山之小壑,人争睹之,何不此之乐也?天下惟勇往者可与造道,而不囿于凡近。向在乌石不知有石鼓,至石鼓不知有灵源、般若,矧大小顶,长江、大海乎?惜缘悭于雨,使屐齿不得奏功。”慎修曰:“欲出喜晴,既至喜雨,心之进退宁有极乎?欲雨旋晴,晴易则雨,亦易天之变化,宁可穷乎?”坐定,浮云如絮入白云堂,而湿衣者又蒙蒙然。郭子曰:“浮云不足以阻游兴,微雨可以限屐齿耶?”以余力游灵源洞,般若溪,慎修绘《春雨携僧游般若溪图》,乃归。

    ————《葭柎草堂集》卷上

    光绪十二年(1886年)刊本

    按:庚子当系道光二十年(1840年)。

    三游白云洞记

    洞以险胜,由埔头憩积翠庵,历三天门,转迤而至,往返逾十里。春多雨,夏秋日烈,冬则羸于衣裳,游者惮焉。

    道光乙巳春仲,李子希文、季弟柏芗,姪式昌嘱为前导,入一天门,经龙脊道,其石滑泽如瓜皮,上削而旁剡,以手代足。下俯绝涧,行者若着屐登霜桥、雪岺,稍一疎虞,骨辄破碎,至三天门,隘甚,众皆侧度,肥者苦矣。幸有小径,许客子绕行也。喘息间,见巨石突兀空际,僧曰:“洞迩矣。”踏石磴七百余级,磴尽而坪,坪尽而洞,二石如重唇,广七丈,深三之一,就嵌处设槛扉,香火特深邃焉。洞前累石为台,溪光山影,海鸟汀云,不可辨识,惟大桥如缕仆地,七城直一团小烟树耳。导僧呼洞僧为菩萨,予丁酉来游,见其拥二巨蟒宿,如抚婴儿。今貌愈古,眉交于睫,方以草茎绽衲,见客不理;但拾生薪煮茶,薪香郁郁,从石罅出,茶熟,味之甘冽,倍于寺,盖吼雷湫也。夫草茎易绝,湿薪无焰,僧若不厌其劳,惟道气胜,故能受苦况,此其所以为修身之学欤?

    茶毕,风寒,冥冥欲雨,急左旋,由海音洞入寺,此迩来新辟径也。视埔头略远,而稍夷,然行人亦接臂作猿狖状。人影在重涧中,涧石黝黑如墨,可以取火。举步旋转,三尺之外不辨趋向,前有负米给僧而坠岩者,首纳于腹。予戒同游曰:“至险之地,须以心平气和处之。古人终其身于忧患,而跬步不失。”吾侪于履道坦坦中,偶尔提防亦足以警心目。吾故曰:“洞以险胜。”彼游石鼓者畏登屴崱,登屴崱者畏寻白云,不到白云,不知山骨,而猥以灵源、般若傲人,亦已浅矣。

    ————《葭柎草堂集》卷上

    按:乙巳当系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

    陈模字子范,一字勒生,福建闽侯(今福州市)人,清光绪时入福建船政水师学校肄业,后入芜湖海关佣书,与林森、陈其美友善,旋加入同盟会,又调往上海关。民国初,会中人多显达,模佣书如故,并加入南社。二次革命,讨袁军兴,模为陈其美制炸弹,欲刺郑汝成,适侦骑在门,模方掩蔽,弹适发,模被炸死。林森葬其遗骨于杭州孤山之岁寒岩,孙中山书“舍身为群”题其墓云。

    重游鼓山记

    去闽垣五十里,有山曰鼓山,镇马江之中枢,为城东之屏障。山石荦确,野径纡回,寺观穹窿,松楸疏散。五里一亭,十里一阁,名流觞詠,恒集于此,盖福州第一名胜也。

    客岁,余买棹旋里,尘装甫卸,即雇笋舆,向东而行,直穷其胜。时适春和,晴空一碧,山容如画,笑靥迎人,似欲点头问我别来无恙也。才过五里亭,苍林荟蔚,香草缤纷,数树桃花,娇憨可掬。回忆十年前,老梅数株,高出檐屋,今都就槁。寺僧易种以桃,千红斗艳,几疑武陵源尚在人间也。然余性爱梅,不爱桃,转瞬数年,景象一变,可以觇世态之沧桑矣。日午,入涌泉寺,随山僧啖蔬饭,既饱,摩娑四壁,旧题漫灭,不可复得。忆少时与吾友石生、霁泉雅集于此,浩歌狂啸,击碎唾壶,意气豪迈,不可一世。曾几何时,风流云散,霁泉墓木已拱,石生浪迹欧州,欲得再与把臂,付之梦想而已。

    兹山终古不改,得于十年后,使余重游旧地,人缘虽悭,名山之福犹获再享,亦幸事也。是夜辗转不寐,和尚云印极道绝顶胜景,邀余出游,允之。夜半首途,阴雾迷漫,咫尺莫辨。攀危岩,披茸草,蹀躞于磊砢中,约十余里,至朱晦翁所题“天风海涛”处,有亭翼然,颜曰:“观日”。惜为时太晚,日驭已徘徊于空际矣。俯视四野,群山如丸,千林若荠,行云奔逃,疾如飞鸟。宿霭作雨,忽阴忽晴,碧海接天,一色莫辨。近岩松涛怒吼,气象萧森,拉杂尘心,到此悉寂。下方缕缕炊烟,时已傍午。乘兴而下,抵喝水岩。复与方外群僧,纵谭琐事,但彼辈无风雅者,殊觉可厌耳。

    次早,得邮书,促赴芜湖,匆匆行迈,山灵有知,当为扼腕。倘天假之缘,数年后,得与石生再来一游,想亦山灵所深许。然使天或靳余英年,抑或靳我石生,不使再见,即再见,或不能携手重游旧地,因在意料中也。譬如半山亭之梅,悉变为桃,梅之福宁不及桃,而竟不及桃,安知桃之后,不有他树为之代庖乎?余之能否再游兹山,亦犹之梅与桃也。嗟呼!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舟次无聊,挥毫记之,亦聊以志感云。

    《陈烈士勒生遗集》卷二

    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南京印本

    郁达夫(1896~1945年)浙江富阳人,创造社主要成员之一,著有小说《沉沦》等,散文主要游记,文笔优美。抗日战争时,在南洋群岛一带从事抗日宣传活动,后在苏门答腊,为日军所害。

    游鼓山记

    (一)

    周亮工的《闽小记》,我到此刻为止,也还不曾读过;但正托人搜访,不知他所记的究竟是什么,以我所见到的闽中册籍,以及近人诗文集子看来,则福州附廓的最大名山,似乎是去东门一二十里地远的鼓山。闽都地势,三面环山,中流一水,形状绝像是一把后有靠背,左右有扶手的太师椅子。若把前面的照山,也取在内,则这把椅子,又像前面有一横档,给一二岁的小孩坐着玩的高椅了。两条扶手的脊岭西面一条,是从延平东下,直到闽侯结脉的旗山;这山隔着江水,当夕阳照得通明,你站上省城高处,障手向西望去,原也看得浓紫氤氲;可是究竟路隔得远了一点,可望而不可即,去游的人,自然不多。东面的一条扶手本由闽侯北面的莲花山分脉而来,一支直驱省城,落北而为屏山,就成了上面有一座镇海楼镇着的省城座峰;一支分而东下,高至二千七八百尺,直达海滨,离城最远处,也不过五六十里,就是到过福州的人,无不去登,没有到过福州的人。也无不闻名的鼓山了,鼓山自北而东而南,绵亘数十里,襟闽江而带东海,且又去城尺五,城里的人,朝夕偶一抬头,在无论甚么地方,都看得见这座头上老有云封,腰间白樯点点的磈奇屏障。所以到福州不久,就有友人,陪我上山去玩,玩之不足,第二次并且还去宿了一宵。

    鼓山的成分,当然也和别的海边高山一样,不外乎是些岩石泥沙树木泉水之属;可是它的特异处,却又奇怪得很,似乎有一位同神话走出来的艺术巨人,把这大石块、大泥沙、以及树木泉流,都按照了多样合致的原理,细心堆叠起来的样子。

    坐汽车而出东城,三十分就可以到鼓山脚下的白云廨门口:过闽山第一亭,涉利见桥,拾级盘旋而上,穿过几个亭子,就到半山亭了;说是半山,实在只是到山腰涌泉寺的道路的一半,到最高峰的屴崱————俗称卓顶————大约总还有四分之三的路程。走过半山亭后,路也渐平,地也渐高,回眸四望,已经看得见闽江的一线横流,城里的人家春树,与夫马尾口外,海面上的浩荡的烟岚。路旁山下,有一座伟大的新坟深藏在小山怀里。是前主席杨树庄的永眠之地;过更衣亭、放生池后,涌泉寺的头山门牌坊,就远远在望了,这就是五代时闽王所创建的闽中第一名刹,有时候也叫作鼓山白云峰涌泉院的选佛大道场。

    涌泉寺的建筑布置,原也同其他的佛丛林一样有头山门,二山门、钟鼓楼、天王殿、大雄宝殿、后大殿、藏经楼、方丈室、僧寮客舍、戒堂、香积厨等等,但与别的大寺院不同的,却有三个地方。第一是大殿右手厢房上的那一株龙爪松;据说未有寺之先,就有了这一株树,那么这棵老树精,应该是五代以前的遗物了,这当然是只好姑妄听之的一种神话,可是松枝盘曲,苍翠盖十余丈周围,月白风清之夜,有没有白鹤飞来,我可不能保,总之,以躯干来论它的年纪,大约总许有二三百岁的样子。第二,里面的一尊韦驮菩萨,系跷起了一只脚,坐在那里的,关于这镇坐韦驮的传说,也是一个很有趣味的故事,现在只能含混的重述一下,作未曾到过鼓山的人的笑谈,因为和尚讲给我听的话,实际上我也听不到十分之二三,究竟对不对,还须去问老住鼓山的人才行。

    从前,一直在从前,记不清是哪一朝哪一年了,福建省闹了水荒呢也不知道旱荒,有一位素有根器的小法师,在这涌泉寺里出了家,年龄当然还只有十一二岁光景。在这一个食指众多的大寺院里,小和尚当然是要给人家虐待奚落、受欺侮的。荒年之后,寺院里的斋米完了,本来就待这小和尚不好的各年长师兄们,因为心里着了急,自然更要虐待虐待这小师弟,以出出他们的气。有一天雨风雷鸣的晚上,小和尚于吞声饮泣之余,双目合上,已经矇眬睡着了,忽而一道红光,照射斗室,在他的面前,却出现了那位金身执杵的韦驮神,他微笑着,对小和尚说,“被虐待是有福的,你明天起来,告诉那些虐待你的众僧侣吧,叫他们下山去接收谷米去;明天几时几刻,是有一个人会送上几千几百担的米来的。”第二天天明,小和尚醒了,将这一个梦告诉了大家,大家只加添了些对他的揶揄,哪里能够相信?但到了时候,小和尚真的绝叫着下山去了,年纪大一点的众僧侣也当作玩耍似的嘲弄着他而跟下了山。但是呀!前面起的灰尘,不是运米来的车子么?到得山下,果然是那位城里的最大米商人送米来施舍了。一见小和尚合掌在候,他就下车来拜,嘴里还喃喃的说:“活菩萨、活菩萨,南无阿弥陀佛,救了我的命,还救了我的财。”原来这一位大米商,因鉴于饥馑的袭来,特去海外贩了数万斛的米,由海船运回到福建来的,但昨天晚上,将要进口的时候,忽而狂风大雨,几几乎把海船要全部的掀翻,他在舱里跪下去热心祈祷,只希望老天爷救救他的老命,过了一会,霹霹雳一声,榄杆上出现了两盏红灯,红灯下更出现了那一位金身执杵的韦驮大天君。怒目而视,高声而叱,他对米商人说:“你这一个剥削穷民,私贩外米的奸商,今天本应该绝命的:但念你祈祷的诚心,姑且饶你,明朝某时某刻,你要把这几船米的全部,送到鼓山寺去,山下有一位小法师合掌在等的,是某某菩萨的化身,你把米全部交给他吧!”说完不见了韦驮。也不见了风云雷雨,青天一抹,西边还出现一规残夜明时的月亮。

    众僧侣欢天喜地,各把米搬上了山,而小和尚走回殿来,正想向韦驮神顶礼的时候,却看见菩萨的额上,流满了辛苦的汗,袍甲上也洒满了雨滴与浪花,于是小和尚就跪下去说:“菩萨,你太辛苦了,你且坐下去歇息吧!”本来是立着的韦驮神。就突然地跷起了脚,坐下去休息了。

    涌泉寺的第三特异之处,真的值得一说的,却是寺里宝藏着的一部经典。这一部经文,前两年日本曾有一位专门研究佛经的学者,来住寺影印,据说在寺里寄住工作了两整年,方才完工,现在正在东京整理。若这影印本整理完后,发表出来,佛学史上,将要因此而起一个惊天动地的波浪,因为这一部经,是天上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藏,就是在梵文国的印度,也早已绝迹了的缘故。此外还有一部血写的金刚经,和几叶菩提叶画成的藏佛,以及一瓶舍利子,这也算是这涌泉寺的寺宝,但比起那一部绝无仅有的佛典来,却谈不上了。我本是一个无缘的众生,对佛学全没有研究,所以到了寺里,只喜欢看那些由和尚尼姑合拜的万佛胜会,寺门内新在建筑的回龙阁,以及大雄宝殿外面广庭里的那两枝由海军制造厂奉献的铁铸灯台之类,经典终于不曾去拜观。可是庙貌的庄严伟大,山中空气的幽静神奇,真是别一境界,别一所天地;凡在深山大寺如广东的鼎湖山,浙江的天目山,天台山等处所感到的一种绝尘超世,缥缈凌云之感,在这里都感得到,名刹的成名,当然也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一九三六年三月在福州

    (二)

    《福建通志》的山经里,说鼓山延袤有数十里长,所以鼓山的山景,决不至只有几处;而游览的人,也决不是一个人在山上住几天就逛得了。不过涌泉寺全山的一个中心,若以涌泉寺为出发点而谈鼓山,则东面离寺只有里把路远的灵源洞、喝水岩,以及更上一层的朱子读书台,却像是女子脸上的脂粉花饰,当能说是一山的精华荟萃的地方。

    到灵源洞的山路,是要从回龙阁的后面经过,延山腰一条石砌小道,曲折而向东去的。路的一面就是靠小顶峰的一面,是铁壁似的石崖,在这一排石崖里,当然还有些花草树木,丛生在那里,倒覆下来成了一条甬道。另一面是一落千丈的山下绝壑了;但因为在这绝壑里,也有千年老的树木生长在那里,这些树顶有时候高得和路一样平,有时还要高出路面一二丈长,所以人在这一条路上走路,倒还不觉得会发什么寒栗,彷佛即使掉了下去,也有树顶树枝,会把你接受了去,支住你的身体似的。不过一种清幽,清閟的感觉,却自然而然在这些大树,绝壁、深壑里蒸发出来,在威胁着你,使你不敢高声说一句话。

    山径尽处,是一扇小小的门;穿门东望出去,只是一片渺渺茫茫的天与海,几默树梢,或一角山岩,随你看的人所立的角度方位的变移,或有会显现一下,随即隐去,到了这狭狭的门外,山路就没有了,没有路怎么办呢?你且莫急,小门外的百丈谷中,就是灵源洞底了;平路虽则没有,绝高绝狭的下坡石级,自然是有的。下了这一条深深的石级,回头来一看高处,又是何等耐人寻味的一幅风景!石级的狭路,看过去象是一条蛇的肚皮,回环曲屈,夹盘在绿的树,赭黑色的岩石的中间,在这层层阴暗的石树高头,把眼睛再抬高几分,就是光明浩荡的一线长天了。你说是这景致,还不够人寻味么?

    下了石级,我们已经到了灵源洞底了,虽说是洞,但实际却不过是一间天然的石屋。平坦的底,周围有五六丈方广,当然是一块整块的崖石。而在这底的周围、中部,以及莫明其妙的角落里,都有很深的绝涧,包围在那里。下石级处,就是一条数丈深的石涧,不过在这石涧上面,却又架着一块自然的石桥,站在石桥上,朝西面桥下石壁一看,就看得见朱夫子写而刻石的那一个绝大的“寿”字,起码总要比我们人高两倍,宽一倍的那一个“寿”字。

    洞的最宽广处,上面并没有盖,所以只是一区三面有绝壁,前面是深坑的深窝。崖石、崖石、再是崖石;方的、圆的、大的、小的,象一个人的、象一块屏风的、象不知甚么的,重重叠叠、整整斜斜;最新式的立体建筑师,叠不到这样的适如其所。《挑滑车》的舞台布景画,也画不到这样的伟大;总而言之,这一区的天地,只好说是神工鬼斧来造成的,此外就没有什么话讲了。可是刻在这许许多多石头上的古代人的字和诗,那当然是人的斧凿;自宋以后直到现在,千把年的工夫,还没把所有的石壁刻遍;不过挤却也挤得很,挤到了我不愿意一块一块地去细看它们的地步。

    洞的北面靠山处,有一间三开的小楼造在那里;扶梯楼板,有点坏了,所以没有走上去。小楼外的右边,有一块高大的崖石立着,上面刻的是“喝水崖”的三个大字,故事又来了,我得再来重述一遍古人脑里所出来的小说。

    《三山志》里说:“建中四年,龙见于山之灵源洞;从事裴胄曰,神物所播,宜建寺以镇之。后有僧曰灵峤,诛茅为台,诵《华严经》,龙不为害,因号曰华严台,亦以名其寺。”照这纪事看来,寺原还是古洞,而洞却以龙灵,所谓华严台,华严寺,也就在这洞的东边,不过“喝水崖”的三字,究竟是不是因这里出了龙,把水喝干了,于是就有此名的?抑或同一般人之所说,喝水之喝,是棒喝之喝,盖因五代时神僧国师晏,诵经于此,恶水声喧轰,叱之,西涧乃涸,并流于东涧,后人尊敬国师,因有此名?我想这个名目的由来,很有可以商量的余地。现在大家都只晓得坚持后一说,说是经国师晏一喝,这儿的洞里的水就没有了,并流到东涧,但我想既要造一个故事出来,何不造得更离奇一点,使像安徒生的童话?一喝而水涸,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经过这灵源洞后,再爬将上去,果然是一个台,和一个寺;而这寺的大殿里,果然有一条水,日夜在流,寺僧并且还利用了这水,造了一个小小的水车,以绳的一端,钓上水车,一端钓上钟杵,制成了一个终年不息的自然撞钟的机械。而这一条水的水质,又带灰白色的而极浓厚,像虎跑、惠山诸泉,一碗水里,有百来个铜子好摆,水只会得涨高,决不会溢出。

    在这寺门前的华严台————也不知是不是————上,向西南了望开去,已经可以看来见群峰的俯伏,与江流的缭绕了,但走过石门,再升上一段,到了山头突出的朱子读书台去一看,眼界更要宽大,视野更要辽阔。我以为在鼓山上的眺望之处,当以此为第一。原因是在它的并不象屴崱峰的那么高峻,去去很容易,而所欲望见的田野河流山峰城市,却都以在这里看得明明白白。我的第二次上鼓山,是于黄昏前去,翌日早晨下来的;下山之先也攀上了这一处朱夫子读书的地方。同游的人,催我下山,催了好几次,我还有点儿依依难舍,不忍马上离去此二丈见方的一块高台。坐上了山轿,也还回头转望了好几次,望得望不见了,才嗡嗡念着,念出了这么的几句山歌:

    夜宿涌泉云雾窟,朝登朱子读书台。

    怪他活泼源头水,一喝千年竟不回。

    实在也真奇怪,灵源洞喝水崖前后左右的那些高深的绝涧里,竟一点儿流水也没有,我去的两次,并且还都是在大雨之后,经过不久的时候哩。

    鼓山的最高峰名屴崱峰,卓顶峰,状如覆釜,时有云遮;是看日出,看琉球海岛的胜地我不曾去。大顶峰北下,是浴凤池;据说樵者常见五色雀群,饮浴于此。池之南有石门砑立;应真台、祖师崖、涌泉窦、甘露松、白猿峡、香炉峰,都在石门之右。浴凤池右下,走过数峰,达海音洞,洞口宽大,有好几张席子好铺;其中深不可测,时闻海音,所以有此名称。白云洞在海音洞下,由黄坑而登,只有一里多的山路,险巇峻峭,巨石如棋散置路上。听老游的人来说,鼓山洞窟,当以白云洞为第一;但这些地方,我都还不曾亲到,所以夸大的话也不敢说;迟早总想再去一趟的,现在暂且搁在一旁吧。此外的一天门、二天门、三天门、狮子峰、钵盂峰……峰……崖之类,名目虽则众多,但由老于游山者看来,大约总是大同小异的东西,写也写不得许多,记鼓山的文字想在此终结了。

    按:本文(一)为《闽游滴沥之二》、(二)为《闽游滴沥之三》的一部分,原文略有删节,题目亦编者所加。

    何敏先字茗仙,福建闽县(今福州市)人。福州师范学校毕业,曾在县教育局任职,苦学喜游,走遍全省各县。不幸早年逝世。

    八游鼓山印象记

    福州市鼓山景色不但是福建省十二名胜中首屈一指,即在全国许多胜迹中,也可算是负有相当盛名。兹就我个人十载以来八度登山、遨游所得的印象,与参考旧志及近代作家们所写关于她的游记,加以分门别类,作个有系统的介绍,使今后游石鼓者虽无山僧引导,亦能按图索骥,得个粗线条的轮廓而归。

    悠久的历史

    考鼓山建寺的历史,相当悠久。其先白云峰下原为一潭,毒龙居之,每兴风雨,损人禾稼。唐建中四年(783年)龙现于山之灵源洞,从事裴胄请僧灵峤诛茅为屋,诵《华严经》于潭旁,龙来听经,久之,自行他徙,因奏建寺,号曰“华严台”。五代梁开平二年(908年),闽王王审知填其潭为寺,并往雪峰邀请僧神晏主持,号“国师馆”。其后,宋真宗赐额“鼓山白云峰涌泉院”,明永乐五年(1407年)改为寺。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毁于火,僧遂迁居廨院。万历间,僧月江等营静室以居。天启七年(1627年),僧道瑞、宏晓任兴造之事。请博山无异大和尚住持之。清顺治初,僧元贤重修,如是兴而复废,废而复兴,凡有几度,及历年来时加修葺,故迄今寺貌结构,仍能保持当日的庄严堂皇。

    登山的前奏

    廨院上山到涌泉寺行程约长十里,并历经七亭及二千五百零五级的石阶(按:陈文涛说三千八百九十五磴),好在石阶都是宽阔平铺,且数级一坦途,里许一小亭,屈曲蜿蜒,状如羊肠。夹道茂松翠柏,涧壑潺潺流泉,实在在引人入胜,虽迈步登山,亦不为劳。抗战前,省会公安局于廨院设有鼓山管理员,将附近各乡村原有的竹舆(俗呼兜,可供营业用者),选择六十乘,舆夫一百二十名,预备夫六十二名,专供游客挑行李及添雇抬舆之用,而舆之制造极简单,仿如桥式,上覆活动白色布蓬罩,以蔽风日,并编定号数及舆夫服装标识,使游者益增便利舒适,所需代价仅一二元。在抗战期中,抬舆价上山非百元不可,下山还较便宜一半,健行者还是缓步登山为妙(按:解放后,汽车由公路可直通寺门,无须步行,而下列七亭,亦成为陈迹,但七亭沿途俱系名胜、碑刻所在,不容阙载,故仍存录,藉可看出鼓山今昔的变化)。

    松篁十里间

    到了廨院,最先映入我们眼帘,就是路旁“闽山第一坊”。她系宋僧德融建的,初名“通霄”,后以朱晦翁书“闽山第一”四字揭眉,遂改今名。过此五十武,经利见桥,有“瑞泉”与“祝圣万年碑亭”在对面白墙边,中横长方形石碑一块,上刻“祝圣万年亭”五字。从这里左转,即“白云廨院”,该院乃用以安行僧、办道粮及云水宾客之往来,为涌泉寺之化城,与寺同时建。其中大殿多古佛,后面系法堂。对门“南园”内有“普贤殿”,中多杂树。院左十武,流水一弯,上架以石,名“东际桥”,亭名“东际亭”。登阶六级为平地,走十步,上三十三级,又是平地,如是十步三级,八步三十八级,一百六十六步四级,八步三级,八步十级,共九十九级,始抵第一亭。

    (一)第一亭————仰止亭,即观音亭。山下到此计登九十九级,亭的建筑极平凡,四面皆空。此时山上岩上的石刻,亦从此开始呈现于吾人眼。傍于道右,有一片硕大平铺的岩壁,镌上不少名人题字。首先为清福州知府李拔书“声满天地”及前私立三山中学校长周靖书“去私救国”。再登上四十六级间,沿途乃有不知为何人所书的“东障鹏霄”、“云程发端”等字。过此,为前闽侯县政府当民十九(1930年)那年,为保护“名山禅林”的布告,全文简短数十言,刻在石上。接着就是萧梦馥书的“青山绿林”。走过这一段石级,道左有“洗心台”,台为岩石,形如人心,下面水声潺潺。附近阶旁有条石椅,供人一憩。从这里起,在亭与亭之间,每相距不远,都有同样石椅设备。再缓步而登一百六十六级,便至一石屋,即为第二亭(沿途石刻共计十处)。

    (二)第二亭————俗称头亭。第一亭到此,计登三百六十七级,山下到此,共四百六十六级。亭内空无所有,前后辟两门,以通上下往来。左右有围墙围着,壁间嵌前闽侯县长欧阳英书“听涛观瀑亭”五字。越过此亭,登上二百七十一级至第三亭(沿途石刻只有一处)。

    (三)第三亭————即乘云亭。第二亭到此,计登二百七十一级,山下到此,共七百三十七级。该亭俗呼“水亭”,初名“梯云”,后因亭旁有泉曰“灵泉”,故又名“灵泉亭”。亭中题有“愿登觉岸”四字,附近有宛平县弟子那福书“七佛师”。又上一百四十九级间,沿途石刻有“空色相”、“现五蕴光明”、“大慈悲度一切苦厄”、“卓尔”、“乘云”(王用文书)、“高坚在望”、“维行”(平潭陈魁梧书)等字。抵此又有条石椅,再登三百四十五级,这段中途石刻,计有“南无阿弥陀佛”、“仰涛”、“尚远”、“天风吹梦”、“风怒涛飞”(不知何人所书,笔力雄劲有神)、“小鼓”(高鹤楼书)、“南无阿弥陀佛”、“半山”(表示走到此处,才抵半山。),转瞬间即抵第四亭,沿途石刻共十六处。

    (四)第四亭————半山亭,第三亭到此,计登四百九十四级,山下到此共一千二百三十一级。该亭所以名“半山”,盖以亭在岺之半,故名,又称“合珪亭”,因有两石如合珪,故名。亭中有匾题“神皋奥区”及石佛塔一座。僧人在此设茶桌,卖糕饼,以招待游客。亭前空地陈列石桌、石椅。由该亭再连登三百四十七级后,道旁又有一条石椅,续登至八十三级时,先望“能通仙苑”石刻。路之右边有杨树庄墓碑亭,它为一现代化水泥钢骨建的凉亭,雕梁画栋,颇为华丽。杨乃民国十七八年(1928~1929年)间福建省政府主席,死后葬此山上。其墓园即在亭之附近里许,墓碑系青石所琢,手工颇精,字乃汪精卫所题,后人以汪为卖国汉奸,将他名字毁坏,并画个乌龟以见弃之。又九十级过桃岩洞及五谷祠,即至第五亭,沿途并无石刻。

    (五)第五亭————茶亭,第四亭到此,计登五百二十级,山下到此,共一千七百五十一级。游客到此,无不感觉足疲力竭,李拔在亭旁所书“欲罢不能”四字,命意殊深。亭的建筑规模,可算七亭之最,并有庵及佛像,陈设甚佳。堂上有达摩祖师壁书,据云:为一台湾美术家的杰作,全幅仅用毛笔蘸墨,绘于白色壁间,寥寥不及几十笔,十分传神。附近有舍利窟,亦名“茶园”,在香炉峰前。自山腰分径而入,别为一区,倚岩架屋,居民二十余家。传闽王创寺时,谪罪人于此,使之种茶,以供香积,即世所称之“鼓山半岩茶”。茶色香,风味佳,推为闽中第一。从茶园上去,沿途左右,石刻更多,几令人目不暇接。计所登三百三十级间,有“善哉”、“宜勉力”、“做好人,行好事,读好书,说好话”、“万恶淫为首,百行孝为先”、“云路”、“望奎楼”、一笔“寿”字,活跃如神龙飞舞,曾为人用墨拓去,当作中堂悬挂。“开窍星”、“蓬莱在望”、“莫作心头过不去之事”、“无量寿”、“南无阿弥陀佛”、“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威音王佛”、“高山仰止”、“何修到”、“宝筏度人”、“南无无量寿佛”、“立念回天”、“作如是观”(南城渭卿胡印)、“毋息半途”、“天地正气”、“求真理”、“宏法利生”、“行良心”、“佛”(这个佛字写得非常笔化)、“河山冠冕”、“阿弥陀佛”、“慧日辉煌”等三十一处。看到这里,石阶亦告一段落。同时左边更现出一条小径,乃通往十八洞。正面缓步行一百零九步,杨树庄墓即可看到。又一百二十步,升上十级,走八十八步,再登十四级,有望云居士于光绪丁酉年(1897年)用口衔着笔书“静神养气”四字。再上二十级,先见古佛塔两座继到第六亭,沿途石刻共三十二处。

    (六)第六亭————更衣亭(又名观化亭),这里距山门只有一里,传闽王审知上鼓山访异僧时,曾更衣于此。亭中有清杨庆琛对联:“开门曾仰前王节;入寺还更此寺衣”。附近有“五贤祠”。过此亭,又是坦荡石道,使人气爽,且沿途九十步间,石刻特多;如一笔“虎”、“白云沧海”、“道心坚固”、“云程”、“忘机”、“是胜因地”、“灵山岐岺”、“足以名志”、“今古名山”、“人海飞鸿”(下面另附诗一首)、“皆大欢喜”、“福城东胜”、“我无人相”(附诗一首)、“五蕴皆空”、“一壑风树”、“霖雨苍生”、“为善最乐”、“悟境”、“心”、“佛”、“提倡国货”、“忠孝廉节”(后学林可相敬录宋忠臣文信国公书,每字径约数尺,极为雄壮,有魄力)由此登上二百级有“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云磴松涛”、“草堂愿如”(附诗一首)、“心路须平”、“南无阿弥陀佛”、“宛如极乐”、“三民主义万岁”、“亦到涌泉”。至此登一百三十级后,即为一段斜坡。同时右边通往放生园,左通佛窟(乃一壁立巨岩,中刻经文)。正面再行四十步,下五十级,乃巨松夹道,苍翠欲滴的“万松湾”,国民政府蒋介石主席当民国十二年(1923年)莅榕游石鼓时,所题“其介如石”四字,即在此途中的左边岩上,因字体不大,很容易忽略。附近更有卢兴邦书“行仁义事”,及不知名所书“以进大同”等。该寺前代和尚塔数座(即海会塔)即造于此,最后为“南无大方广佛”、“华严”、“知足常乐”等处,沿途题字,欣赏至此,全部告终,统计共九十处。其中以第六亭至第七亭这段途中最多(共三十六处),第二亭至第三亭这段途中最少仅一处。再徘徊八十六武,即至山门的第一个牌坊,前额曰:“石头路滑”,后额曰“又恁么去”,过七十步,趁迎面那列短垣绕入,垣上壁间嵌一黑碑石,横书“入佛境界”。经香炉峰边(此峰在钵头峰东,为寺的前案,俗呼“阿弥陀佛”山),左转二十步,抵第七亭。

    (七)第七亭————驻锡亭,即最后一个亭。第六亭到此,计登三百八十级(其中最后五十级系向下走,盖地势至此,又低落下去),及二百九十二步(分三段),山下到此,总计二千五百零五级。向此亭直穿下去,系通往灵源洞。亭右左壁,有福州名画家李霞画的佛一帧,颇活跃神妙。亭左正面,乃鼓山山门,门额之上直书“无尽山门”(此乃山门旧址,古额为无尽门),左右石柱对联的佳句写着“通霄路远尘氛尽;无尽门开法界宽”。又左右所悬木板联句,是“石点头,虎甘受戒;鼓晨钟,龙来听经”。门左右大石柱刻着“振刷精神功参妙谛;光明磊落法证菩提。”(此联系前福建省高等检察厅厅长邱在元题,又左右前柱刻着“净地何须扫;空门不用关。”)另一付木板对联写着“门纳海天宽,披残碧汉,浮云万里空中参富贵;钟敲山月落,唤醒黄粱,大梦一番见后薄公侯。”(宁化名书家伊秉绶之子宗陶所题)句法雕琢极精,读之有味。跨入山门,后面左右两柱对联:(1)“弘菩提之愿;开入圣之门。”(台湾李盛福题),(2)“石鼓浮海岛;灵泉涌寰宇。”(台湾女信士林朝姑题)对面墙边有石龛,中竖石刻“南无阿弥陀佛”,两边小柱对联刻“顶上月光高屴崱;指头甘露沛锦江。”从此龛前,循曲径行一百三十武,至第二个牌坊,前额曰“万福来朝”,后额曰“回头是岸”。楼之右边即迥龙阁,过此牌坊又是一弯,走百余武为第三个牌坊,前额写“海天砥柱”(前福建省政府代主席方声涛书),后额写“佛圣门庭”,拾级登两石阶,过十数武,为罗汉泉(相传有僧来此,以手指地,而泉水忽上涌,故名。寺之称涌泉,典故即出于此),泉口四方形,旁有石牌,刻着“罗汉泉”,径约一尺,迎面即庞大的广场(这个广场系用雪白的石条砌成斜度,别饶风趣)与巍峨壮观的涌泉寺。

    痛心一回事

    当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福州二次沦陷期中,附近鼓麓双峰等乡的不肖乡民,乘火打劫,成群结队任意砍伐森林当燃料,贩售于市(时福州柴价每斤高至五百元),以致自廨院至半山止,这一路上千百年的参天古松悉被腰斩,与市区乌石山前师范学校海天阁前号称“十八学士”之古松,惨遭同一厄运,殊为惋惜。

    放生园旧话

    新放生园情况,兹补述于下:旧园原在寺左,十几年前,虚云和尚特于罗汉台前新建一所,颇具规模,其中猪、牛、羊、鸡、鸭不下数百只,下有陈宝琛题联及跋。又在松篁十里间,那条蜿蜒而上的石路,相传其中有一段神话。据云:涌泉寺与西禅寺乃福州两大禅林,唯涌泉建寺后,盛极一时,而西禅反逐渐冷落,有狡僧思以风水术破之,乃伪与涌泉寺方丈结好,并称当寺大道应砌石为途,以便出入,又告以砌石方式,中间须用一整形长方石块,旁衬入杂石头,如是迤逦延有数里(即今从廨院起身,所步的石路),涌泉寺方丈一时不觉,乃从其计,及寺僧死亡,财物损耗甚大,乃悟西禅寺方丈所告之铺石路形,乃一蛇甲形状,盖取“蛇窜燕巢”之意,乃急于离寺数武地,植入“南无阿弥陀佛”(即今无尽山门后面)石碑截断之,取闽谚“打蛇打七寸”之意,以期此蛇不能作祟,西禅之计遂破,故西禅盛况就永不如涌泉。

    迥龙阁今昔

    走进山门的曲径途中,即可望见恍如宫殿式的迥龙阁,此阁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秋,不戒于火,全座被焚,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由陈培锟等募数万元巨款,请福州工程师林天民绘图设计而重建,故极为富丽堂皇。又该阁系清代妙莲和尚所建,前为“澄心亭”,俗称“鱼池亭”,后改为古老式的迥龙阁。现改建三层楼,四面明窗净几,远胜于前。阁旁有陈氏自建别墅岁寒寮,规模虽较小,亦颇可观。

    放生池观鱼

    池在寺之东,迥龙阁之前,凿自宋代,水源出于寺后,作方形,周围四十余丈,深四尺,水澄清,所收养人家放生的鱼,无虑千百,大者数尺,小者数寸,不时可见。它们重重匝匝,游来游去,好像僧人早晚齐集大殿,雁行礼佛之状,亦有螺髻有丝,轮转不停,观者叹赏之余,多向前开小摊的僧人,购特制光饼饵之,于是鱼儿成群结队,首尾相继,跳跃争食。斯时情景实不让杭州西湖“玉泉观鱼”专美于前。传宋绍兴间,寺僧多病,僧宗演乃开此池,池成而众僧病皆愈。

    寺南胜迹

    寺门至廨院沿途所经胜迹,已如上述。兹总录其新旧的如下:罗汉泉、海天砥柱门、放生池、迥龙阁、岁寒寮、万福来朝门、无尽山门、驻锡亭、望江亭、香炉峰、石头路滑门、石门亭、万松弯、松关亭、衣钵塔、吸江兰若、钵盂峰、罗汉堂、新放生园、化身窟、更衣亭、纱帽牌、佛窟、海会塔、深翠塔庵、五谷祠、舍利窟、新槐庵、东峰、圆通庵、卓锡峰、平楚庵、鼓崎岗、萧湾岺、蓬崎岺、桃岩洞、桃岩精舍、五贤祠、乘云岺、灵泉、合珪石、合珪亭、乘云亭、听涛观瀑亭、洗心台、仰止亭、狮眠岗、半月岗、牛眠岗、黄石公庙、子房溪、东际桥、遂楼、南园、白云廨院、普渡塔院、利见桥,闽山第一坊,祝圣万年亭、瑞泉、龙桥等六十一处(其中有的已荒废)。

    走进涌泉寺

    寺门口两旁有联,写着“面对香炉,不用隔江招手;背临屴崱,请看顽石点头。”又“尘外不相关,几阅桑田几沧海;胸中无所得,半是青松半白云。”缓步入寺,即“天王殿”,亦称“弥勒殿”,又称“牟尼殿”,梁开平二年(908年)闽王建,历经灾毁修建,中有一尊贴金弥勒佛,盘趺而坐,身子胖胖,满面堆笑,两旁为土塑四大天王,状貌魁梧奇伟,高约丈余,脚踏小鬼,面目狰狞可怕,两者之中有一副对联:“四大皆空,除非般若门墙,更无坐处;六根已净,但论魁梧奇相,犹是安观。”弥勒龛后,为韦陀像,亦甚宏伟。这几尊菩萨,龛前都有特制玻璃窗,装璜讲究,非其他寺观可比。凡禅林必供弥勒,后必有站立的韦陀一尊,唯涌泉寺所奉的韦陀,乃坐定的,与众不同。

    东西钟鼓楼

    分列天王殿后东西庑的钟鼓楼,乃崇祯六年(1633年)郡人林弘衍建,右边钟楼那个钟,为清康熙间僧为霖募铸,以精铜白金参制,高约二丈许,钟外周围铸全部《金刚般若波罗密经》,负责撞钟的和尚,每念南无阿弥陀佛一百零八遍后,手拉粗绳,上面的木槌即向钟敲击,而传出洪亮清越的“康……”一声,遍闻全寺,那时任何人思虑都为之澄清。

    大雄宝殿上

    天王殿后正面庭中,有池一口,跨池为桥,曰“石卷桥”,桥之两旁,有铁灯杆两根,高五丈有奇,系马尾船政局所造。其上“大雄宝殿”乃梁开平二年(908年)王审知建。但屡毁屡修,才存今日这样新耳目。殿门口联云:“屴崱巍巍千古秀,灵源湛湛万年清。”其余尚有两联,从略。殿内正面释迦,弥陀,药王三佛,均高约四五丈。佛后有粤制铁佛三尊,高约七八寸,又三佛左右供有十八罗汉。不但金光辉煌,雕刻也很精刻。至于佛前排列许多香案中,以那个福州大商家所供献大可两人合抱的铜制香炉,与炉旁左右站着一对孩儿的烛台,最为名贵。同时该殿为早晚寺僧课佛之地,数百个蒲团分列两旁,井井有条。从两旁拾级登十数阶,到殿后“圆通宝殿”(又称法堂),亦梁开平二年(908年)建,内供铁佛三尊,佛的后面供白玉观音一尊,为暹罗(今泰国)所贡。

    藏经殿巡礼

    大殿下右边为藏经殿,系明崇祯九年(1636年)郡人曹学佺建。藏经很多,计有清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御赐藏经四橱,乾隆七年(1742年),又赐藏经七千二百四十卷,共分装六大橱,其中最珍贵的是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端阳比丘华能刺臂血,由信士王谷楷书《大乘般若波罗密多经》全部,又乙亥(1875年)仲冬,定慧大师刺血,克定书《佛说四十二音经》及菩提叶上绘罗汉的《贝叶经》。此外,还有一个佛龛,中有释迦如来灵牙,乃福州林得山居士,于燕京寺中得来。牙纵六寸,广五寸有奇,重七十八两,其大龈如金,齿如玉,坚好香洁。又舍利宝塔中,有玻璃瓶如酒精灯,内贮数十个“舍利子”,供人参观。在此处曾住有一百零三岁老僧————养贤大师。原籍湖南凤凰县,早岁曾在台湾服过兵役,对台湾沦陷历史尚能记忆,其卧室陈列亦相当雅洁,但此老僧已于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八月间逝世。

    方丈堂附近

    方丈室即古“频伸斋”,在法堂右,内列仪仗,为清妙莲和尚进京领经,谒慈禧太后奉旨还山所赐。堂前有铁树两株,传一为王审知手植,一为僧神晏手植。从前该寺方丈为古月师,他圆寂后,由达本继任,近达本也圆寂,请鸡爪山德清和尚为方丈。他道行颇深,在寺内佛学院每日说法一次。此堂前面为禅堂,乃僧家坐禅之所,黄帐下垂,别有天地。禅堂外为“且本堂”,此系供僧住宿。堂前有古松如盖,传为神晏手植,名“罗汉松”。堂前为戒堂,亦称“戒月寮”,以供每年浴佛节各地寺院前来受戒者小住。更前为梵王堂(即梵王寮),后改为禅堂,以居行僧。又此堂前为“华严堂”,传寺内昔有“华严岩”,为僧灵峤诵《华严经》驱龙处,该堂即其旧址也。

    寺内诸景

    天王殿、大雄宝殿、圆通宝殿、伽蓝殿、闽王祠、钟鼓楼、地藏殿、祖堂、斋堂、香积厨、沩雪寮、白云堂、星聚堂、大悲楼、净业堂、明月楼、东际楼、藏经殿、祖师堂、寿昌堂、宝积仓、方丈堂、禅堂、戒堂、梵行堂、华严堂、佛学院、佛教医院、经楼、如意楼、老人堂、巡山楼、宝月堂、学习楼、水亭、兴圣国师塔,永觉禅师塔。

    食宿可勿愁

    谈到食宿,此间都很方便,只怕没有钱,如寺内右边白云堂,专供官绅憩息,陈列颇佳。堂左为星聚堂,又左为大悲楼、净业堂、明月楼、东际楼,以上各处床榻俱备,帐被皆有,电灯、电话应有尽有。抗战前僧厨素菜有数元、十余元不等,普通三餐约在数角左右。我们的膳食都由香积厨包办,该厨规模甚大,凡六间,且铜铁两巨鼎,径大数围,深及丈,木盖的开闭,系用绳拉吊。又他们自制的甕菜(即俗呼糟菜),味极香,富贵之客游罢下山,寺僧多持此菜及岩茶相馈。此外,山中私人别墅也有好几座,如陈宝琛的听水斋、陈培锟的岁寒寮、林寿国的遂楼等。至于寺旁的“光霁”、“振声”两楼,乃新建的洋房,与火后重修的迥龙阁,多供团体旅行住宿,惜内部空无所有,须自带卧具。

    受戒的洗礼

    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日为“浴佛节”,届时有受戒之举,各地寺院新收僧尼,多上山受此洗礼,故年年游客必多,但最近该寺当局为避免观众拥挤,早于初三、初四夜提前举行,致使游客败兴而返。兹将受戒实况介绍如下:每个新来的僧尼先将发剃光,跪在佛像前,由执行者把一种特制的香和艾,在他的额头燃以火。此时,被受戒者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口中频念南无阿弥陀佛,以减轻痛苦。至于所烧孔数,由六孔、九孔至十二孔,因这样可使头上留几个白点,永远不会再生发,为僧尼唯一标识。据云:烧三孔者可在本山吃饭,烧六孔者可在全省内禅寺吃饭,至烧十二孔者可在全世界禅院吃饭。

    和尚的教育

    寺内设立佛学院,为僧众研究佛学的地方,僧徒来此受戒,就算为该寺的和尚,不过先要受几个月的训练。院内设教务、训育主任各一人,掌理一切,并建教室一间,传授衣钵。同时早晚还有礼拜念经和一切仪式,课程分讲经、坐禅、养心、国文等。训练三年,期满毕业,便到各岩洞里修养,或是到各院堂自行修道,俾成正果,现改为佛教医院。

    寺东的游程

    关于寺东胜迹,共计二十四处,兹录如下:驻锡桥、灵源洞、弥勒院、雊雒墓、蹴鼇桥、艮止亭、喝水岩、国师岩、忘归石、将军石、仙迹石、鸡头石、龙头泉、观音亭、龙泉亭、白猿峡、石门、临沧亭、水云亭、甘露松、石帆书屋、听水斋、般若庵、天镜岩。

    灵源洞探幽

    此洞去寺百余武,为大顶峰的左支。岩窦嵌怪,从迥龙阁迤逦而登,树木阴翳,至额书“灵源深处”的穹门,下重叠石磴六十级,豁然开朗。四面岩壁,怪石纵横,石刻如麻,古木参天,清幽为一山最。中裂一洞,跨以石桥(即蹴鼇桥),俯瞰深可三丈,有似于洞,故名。李拔题联云:“地出灵源润海表;天生石鼓镇闽中”。洞之桥下,有朱熹书“寿”字,附近上下岩石,皆为宋、元诸诗人、名士的遗墨,因年代久远,苔藓半蚀,致难辨识。东壁为“忘归石”,乃蔡襄所书,径三尺。洞侧有峙立状若甲士的“将军石”,石下有四个指痕迹,称“仙迹石”。又洞中有鸡头石,一峰独耸,旁垂如俛啄状。洞侧有雊雒墓,题曰:“八哥灵鸟之墓”。

    蹴鳌桥神话

    此桥乃跨灵源洞上,建于唐时。传唐黄朴五世祖太和,少好导引术,年三十,弃家入鼓山,妻子求之弗得。至大顺初,忽坐此桥之上,人馈以食不吃。璞游山偶见之,问其家世,始知为自己的五世祖,乃悲泣请他还家,不听。翌日,璞再率家人往谒,竟不复见。

    国师岩来历

    岩在灵源洞西涧底,东壁深广各十余尺,僧神晏曾以神力涸其涧水后,移居于此,尝掇石而食,至今指痕犹存。相传神晏道行高深,一日,闽王王审知上山游玩,抵岩下,见他破衲不完,而神清气足,眉宇慈祥,知为非凡,乃向前致礼,僧如不见不闻,王私计:“吾以南面称王,全闽寸土皆吾所有,何物老僧,傲慢若是!”转念之间,老僧似有所觉,突然飞锡卓立石岩之顶,人坐其上。王复思:“践土之义安在?”霹雳一震,杖临空而悬,僧安坐其端如故,王见其神异,乃合掌敬礼,僧徐徐而下,挽王而笑曰:“兹山与王有缘,合当创建丛林,阐扬佛法。以故衲子面壁空山,专候车骑,敢请大发信心,尽量布金,为开山第一檀越。”王问:“需地丈尺?”僧曰:“但乞一袈婆足矣。”王许之,僧遂出图中水田,披不盈一握,就地平展,续续不完,僧遥指曰:“可矣。”于是四十里山地,皆属图之范围。王益信佛法无边,乃鸠工庀材,寺貌悉依僧之图本,赐名“涌泉”,封僧为国师,并以名其岩。今洞底石壁,刻有“国师岩”三字,径二尺,传为陈襄所书。

    听水斋船轩

    从灵源洞下四十九阶,即可望见对面岩壁间,刻一神光祖师像,趺坐蒲团,手捧经卷,神采栩栩如生。上题“顽石点头”,闻系画家李霞所绘。附近岩壁更有“横息尘劳”,“是曰缘”,与陈肇英所书“千里乘龙”。从此上四十八级,为清遗老陈宝琛建的船轩。轩又名船屋,颜曰“听水斋”,上有楼,祀净名庵乩仙。福州人龚易图、叶大庄暇曰曾扶乩于此。石柱有陈宝琛书联:“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忧中有乐,乐中有忧。”楼下有石隙,数年前可喷水丈余高,今已坏矣。

    观音阁龙泉

    观音阁里的龙头泉,泉水喷自石壁中,相传即喝水岩西涧之水,被神晏国师一喝,而逆流于此。涧水势甚凶猛,滚流如泻,朝夕不息。引以石龙,注于石池,池水弗溢。伏流而下,出于前涧。僧人于池中装一轮转机,绳牵于钟上的钟,机受泉冲激而转动,于是机转钟鸣,颇有趣味。泉水味甜可煮茗,满盛以杯,水则高浮杯面,游客至此必一试为乐。传说阁的观音签甚灵应,故香火颇盛。过此阁数十阶即“白猿峡”,闻昔有白猿居之。峡左右有二石嵯峨,对峙如门,即所谓“石门”。门的左右古人名人题诗甚多。

    瞻仰朱子祠

    过石门不远,到朱子祠(即水云亭,又名凤尾亭),祠壁有朱子画像,勒于黑色石碑。亭下有甘露松,传为神晏手植。根蟠石壁上,夭矫如虬龙,因恒有甘露降其上,故名。过此,为石帆书屋(已废)、般若庵、天镜岩(岩中有洞深八丈,广二丈,上通一窍,其圆如镜,天光下透,故名,明崇祯时,僧知谛始辟楼倚涧而居)等胜迹。

    寺西的游程

    寺西多岩、洞、庵、阁,最著者为十八洞。一路尚见平坦,徒步亦不为劳。关于寺西胜迹,共计二十九处,兹录如下:狮子峰、达摩洞、古望州亭、石灶、无诤居、仙猿岩、八仙岩、福泉庵、刘海台、金蟾洞、蟠桃林、葛仙岩、曼倩居、伏虎洞、灵岩洞、降龙洞、玉笋峰、太乙洞、木公庵、卸甲岩、翠峰阁、三会塔、定空洞、莲花亭、北斗亭、紫竹林、华岩洞、华藏海、福尔庵。

    达摩十八景

    达摩洞在小顶峰右支,形若狮子踞地的狮子峰之上,四面峰峦降伏,涧流环绕。洞广五丈余,深二丈余,前有石壁,高一丈二尺许,阔二丈余。古人以石壁在面前,故取达摩面壁之义,现壁间有清盐商魏杰题“面壁”两大字,洞中有灵泉一壑,甘露可饮,大旱弗竭。洞外附近有岩石一片直立,上刻十八景之名,及七言诗十八首。十八景为:①达摩面壁;②南极升天;③仙猿守峡;④老鹤乘云;⑤仙人巨迹;⑥福寿全图;⑦蟠桃满坞;⑧玉笋成林;⑨蚁艇渡潮;⑩渔灯普照;(注11狮子戏球;(注12金蟾出洞;(注13伏虎驮经;(注14神龙听法;(注15铠甲卸岩;(注16慈航架壑;(注17八仙岩洞;(注18千佛梵宫。以上十八景,均相距不远,可以畅游。有的是夜景,须留宿该洞,须及时观赏,才有意思。洞右“仙猿岩”高五丈余,似猿坐而听讲。洞左为“八仙岩”,列嶂重叠,耸秀如画,洞口石壁镌“八仙岩”三字。近岩前后有千佛庵、福泉庵、刘海台、金蟾洞、蟠桃林、葛仙岩、曼倩居诸胜。洞后有宋时建的“望州亭”,今已废。石灶传系灵峤初入山时,炊饭于此。洞前有石池、仅容斗水,盛夏不竭。下有灵峤岩。岩侧一巨石,如独木冲天,高约十余丈。岩下为“降龙洞”,祀有开山灵峤禅师法像。洞广五丈余,深三丈余,远吞山光,平挹江濑。洞附近有古梅万株,环抱如屏,花开时,红红白白,如际晚霞,如漫天雪,香闻数里。立洞口,俯视田畴,曲折回旋,成“福”、“禄”、“寿”、“喜”四字,秧穗平分,点画不苟。洞口有石船、帆棹俱全,魏杰题“慈航”二字。渡石船,有“龙首岩”,上有灵泉滴之,大旱不涸,注以石龙,流于洞侧。左有“伏虎洞”,前一巨石,如虎皈依。又有玉笋峰、太乙洞、木公庵、卸甲石、翠峰阁、定空洞、莲花洞、北斗岩、紫竹亭、华岩洞、华藏海、福尔庵、三会塔等,以上诸景,或以景胜,或以形名。

    寺北的游程

    寺北胜景最著者。推屴崱峰与白云洞,唯路径较崎岖,昔人多畏难而止。最近自曾汀藩先生亲自督造一条“鼓通路”,从寺起经大顶峰口、越凤池山、绕白云小顶峰(有两岐路达白云洞),循柯坪下岺,渡溪桥,复上岺,至鼓岺之梁厝窟止,长约十华里。沿途铺石,建小亭,岐路处竖立界碑为引,旁栽乌栢五千株,从此寺北之游,始无跋涉之苦。关于寺北胜迹,共计四十四处,兹录如下:屴崱峰、天风海涛亭、海天一览亭、白云峰、忘归岩、缒猫石、调象庵、凤池山、浴凤池、石鼓岩、观音掌、塔石、云卧庵、佛手岩、风动石、栖船岩、槨石、海音洞、佛头岩、腾云寮、青龙寮、梅花寮、白云洞、吼雷湫、印月潭、金刚石、云屏岩、三天门、吽佛岺、龙脊道、天梯、元真庵、说法台、龙舌岩、观瀑台、化龙桥、凡圣庵、通天洞、挹翠台、东山岩、卧潭桥、积翠庵、胡忠节墓、烈潭亭。

    攀登屴崱峰

    循寺后曲折向北行,约数百武,有池围以石,山岩诸水汇于此,盖即寺之蓄水池。凡寺内所用之自来水,悉于此引流,设管通之。过此,行约五里,至白云小顶峰,有石如鼓,径二丈,据云:鼓山即因此得名。再行约里许,地有窦泉涌出,称神泉,大旱祷雨辄降,而《请雨记》与《鼓山铭》则镌岩上。旁有忘归石、缒猫石,更上,石愈峭峻,约二里,至屴崱峰。峰为鼓山绝顶峰之别名,一名大顶峰,海拔二千九百英尺,约高十余里,状如覆釜。山顶常为云气所笼罩,必须天气晴明,登临其上,始可举目远眺。夜半登绝顶峰,可看日出,唯须逢极好天气,才能如愿。峰前有“海天一览亭”乃宋淳熙间僧元嗣建,初名水云,后朱熹据赵汝愚诗句,改为“天风海涛”,并书此四字刻石。不久以前,林秉周曾重修之。现亭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七月,为风所毁。此外,明代汪文盛在其附近亦题有“青天白日”四字。此峰从下望,虽颇尖税,但既登其上,则宽旷平地,周围有一里多。又闻其旁,从前有神泉喷于石壁中,可以愈病。清代遇有大旱,官方常祈雨于此。

    凤池与海音

    大顶峰北七八里,有“凤池山”(距寺十余里),三面皆山,南辟为门,中平衍百余亩。山上有池,广十亩,不纳他流,而大旱弗涸。回岸修竹千竿,花木幽雅,茅舍数椽,往来僧道多居于此。相传:唐末有樵者见五色雀群浴于此,故名浴凤池。附近更有两石,对结如髻,称“双髻石”,有石如掌,上刻“观音掌”三字,有石如塔,名“塔石”。有古庵曰“云卧庵”,现已废。庵的遗址,有佛手岩、风动石、栖船岩及槨石诸胜。又从凤池,右历数峰,可到海音洞,洞口可列四席,中深不可测。传有道人居此,时闻海涛之音,以为通于海,故名。洞前隆起如佛头,岩之左右有腾云寮、梅花寮。

    白云洞中游

    白云洞离寺十余里,系明万历十四年(1586年)僧悟宗所辟。如由黄坑而来者,沿途可见石壁嵯岈,中开如门者三,仅容侧身,如三天门。过吽佛岺,仰视危岩如削壁,俯视长涧若深渊,石径逼狭,几难容踵,即龙脊道。天梯自一天门历石磴七百二十级,至一坪,又百步,始至洞。洞势崄嶻峻峭,巨石棋布。有时洞中白云漫布,咫尺莫辨,须到山色开霁,始能四望俱澈,而福州市区灯火也近在眉睫。

    岩壁划开深丈许,广逾五丈,倚岩为屋,石天如盖,长有十二丈。相传入洞深处,可至连江县,但从未有人尝试。洞前有水悬注,声如雷吼,名“吼雷湫”,有潭澄清,名“印月潭”。潭上有“金刚石”,潭前有“云屏岩”,岩石稍坦者为“说法台”(台旁为潭,即谶所谓三潭、九井之一)。又从金刚石上数百级,有龙舌岩、化龙桥。桥旁有观瀑台,瀑布如线,溅散入桥下。再下有凡圣庵,为里人曾尊彝募建。再下为积翠庵,附近一门通天洞、挹翠台、东山岩、卧潭桥诸胜。洞下有明忠臣胡忠节(梦泰)墓,与烈潭亭。亭在庵下的溪潭旁,据林尧所作该亭碑记云:“当民十九年四月廿三日,烈妇何春香,浙之明西里人,五岁为董知县养女,笄年归埔头乡陈姓。逾年,夫瘵而死,妇倾奁为殓。既为营葬,过此潭,爱其洁,不忍去。及夫将葬,遂投潭中殉焉。”现潭边尚有曾汀藩先生题“烈妇陈董氏殉节处”,一忠一节,前后辉映,尤为名山生色不少。同时,游程至此,可全部结束。

    ————《鼓山导游》

    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一月十七日

    福州《中央日报》副刊

    按:本文因记载游程较有系统,且系实地采访,故予转录。编者对原文有删节,题目亦编者所加。

    丙公生平不详。

    游鼓山记

    1979年11月23日晨7时45分登车出发,先赴福州雕刻厂参观象牙、黄杨木以及寿山石的雕刻工艺品,在厂停留约一小时,九时登车到鼓山游览。

    鼓山是福州的著名胜地,位于城东三十里地,志书述其形势及得名之由说:

    “(鼓山)延袤数十里,郡之镇山也,山之南麓屹峙江滨,为戍守要地,顶有巨石如鼓,因名。其最高者为大顶峰,一名屴崱峰,正东可望海中,又有小顶峰,与大顶峰相去二里,其余峰顶岩洞之属称名胜者,不可胜纪。”(《读史方舆纪要》)

    登大顶峰上,可俯瞰万山,远眺大海诸岛,气势雄伟,山上有朱熹手书“天风海涛”刻石,有名于时。

    过去游鼓山,由于交通不便,自山下至山顶全靠拾级而登,现有了公路,汽车可以直达鼓山涌泉寺门前。

    我们乘坐的旅游车,盘旋绕山而行,不久就到了涌泉寺头山门的广场上,四围都是百年以上的古柏青松,苍翠幽森,显示了这所名刹古寺绝俗超尘的非凡气象。

    头山门是高大牌坊,油漆一新,中间题了“石鼓名山”的门额,我们在这里得到鼓山管理处负责人员的接待,通过二山门,被引带到大会客厅进茶,稍作休息,同时由管理处的普雨法师介绍本寺的历史,以及历年修缮的情形。

    据介绍:涌泉寺的历史由唐末开始,五代闽王王审知建庙,曾经历过火烧两次,最后于明崇桢十六年(1643年)重建,自清初至清末陆续修建,始有今天的规模。

    建国后,1955年修成上山公路,1971年又作了一次大修建,原定经费30万元,新建部分实报实销,用款竟达200万元,故此寺修缮一新,喝水岩、涌泉寺左前方又修环山公路,建桥造路,方便游人。

    普雨法师系河北省人,建国前就南来涌泉寺,建国后,寺中出家人,凭个人志愿大多还俗,余下的也都由国家安排,拿工资,普雨法师也是其中的一位,听他们所作的介绍,仔细详尽,加上正宗北京话,语音清晰,声音宏亮,娓娓道来。很能引人入胜。

    先参观天王殿介绍毕,普雨法师带我们参观,随行随作解说:

    先参观天王殿,接着是唐宋二泉,千佛塔、大雄宝殿、法堂等处。

    第一,天王殿,殿阶下左右竖立两支铁铸的灯杆,仿佛是大轮或码头上的起重设备,看上去很不调和,问起来才知道这又与清末的洋务有关,原来这是马尾海军造船厂,用西法铸造奉献给佛寺的,科学与宗教竟能如此相济而不相忤,确是奇事。

    游天王殿,栋宇宏深,正中供弥勒佛,两旁侍立四大天王高大的立像,都有一丈多高,雕塑精美,气象森严。据说:这是清光绪年间所塑制的。

    入第二进,参观大雄宝殿,殿前广庭有唐宋二泉,宋泉称“罗汉泉”,唐泉是唐代名僧灵峤于建中四年(783年)所开辟的,为寺中最古的古泉。

    殿阶两旁,各立高塔一座,最初我们以为它们是用砖石所筑成的,后来才看清楚,是用陶土烧制的。两塔均九层,七米高,每层还有烧制极为精致的小佛像,总共有一千零三十八个,故又名“千佛陶塔”。每层塔座上,又悬挂小铜铃八个,九层共七十二个,据说这两座稀世之物,建成于宋元丰五年(1082年)距今近九百年。

    大雄宝殿正门门额是康熙帝的御笔,题:“涌泉寺”三字。走进大殿,殿宇巍峨,宏敞壮丽,飞金涌碧,绚丽华好,这是近年大事修缮的成绩!

    殿中正座供释迦佛,东座是影光佛,西座弥勒,后二者代表过去界和未来界,殿两侧供十八罗汉。

    佛像雕塑,造型全采唐代风格,衣饰作汉民族形式。法相庄严,起人敬心。

    大雄宝殿两侧是鼓钟二楼,楼高三层,各悬钟鼓,以警晨昏。

    我们被带到钟楼上,参观康熙时铸造的,重约二吨重的大钟,钟身上遍铸《金刚经》文,共六千字,铸过程极为复杂,每经行文都先以木条创模,再浇铸文字。若非匠工的高度技巧,决不能铸造得如此精美。

    讲解的普雨法师拿起叩钟的木棒,叩了几下钟,钟声清越,久久在我们耳际回荡。他还让我们试一试,我于是双臂平持木棒,也对钟上叩了三下,可是钟音不强,那因为我的手不得劲儿,用不上力的缘故。

    殿后是藏经殿,殿的正座,供了白玉雕琢的卧佛,它们形体洁白,线条柔和,雕刻是十分精美。

    殿正中屋顶悬额上题《御颁藏经》四字。殿中现存《华严纂经》全部的木板,二千四百二十五块,均保存完好。

    涌泉寺过去以所藏珍贵佛经著称于世,著名的有将经文写在菩提叶上的贝叶经,还有一部血写的《金刚经》。这天参观时,法师展视了一部血写卷给我们拜观。……现在殿内仍藏有明清各代经书四万册。

    过去寺中还存有一瓶舍利子,称作镇寺之宝,匆忙中竟也忘记问起了。

    走出藏经殿,后面便是法堂,这是旧日传法受戒之所。现在它已改作寺中古文物保藏处,平时不对外开放,此日却特别招待我们参观。

    原堂日中的题匾,仍旧悬在堂中屋顶,正中题的是:“莲界重辉”右边题的是:“法界尊严”左边题的是:“宝洛庄严”。

    殿顶天花板是五彩雕绘,绘了善才童子五十参的故事。

    随后我们经方丈堂步入一个小庭院,那里有三株(两雌一雄)千年以上的古铁树,树心壮大,高有八九尺,世人每形容事之难成为“铁树开花”但这三株铁树却年年开花!参观时浅白色的花正在开着,看来貌不惊人,不知竟何以享此盛名。

    我们参观殿宇完毕后,在回明月楼途中,经过香积厨————寺中大厨房,房宇高大,房内可以煮千人饭食的大铁锅就有几个,在右手边的大灶头下,有一块近人叶恭绰书写的碑刻,竟拿来修成灶壁。

    中午,我们在明月楼用膳,管理处以斋宴款待。涌泉寺的素席斋菜,过去是颇为有名的,制料不外豆类,豆腐、笋、蘑菇、栗、果之类,但制成的素菜却多种多样,品式都能别出心栽,创出专名而各具风味,现将当日午饭的菜谱全抄录于下,以供读者异日赴涌泉寺用素食时的参考。

    鼓山管理处素食菜谱

    首度:六大盘:

    加喱炒虾仁、白汁如意笋、炸桔烈枇杷,重卤脍花生、油烧小春卷,炸溜金枣丸

    三大件:

    白梅银针翅,脍花川发菜。虫寸甫酿肚,

    二度:六小盘:

    生炒素排骨,干烧麻苏仔、奶油萝葡珠、南煎金钱菰、酿芥菜胆心、干炸苏包蛎,

    三大件:

    高汤豆腐丸、当归烧鸡腿、五丝炸线面,

    尾度:豆沙八果飰、即位龙眼汤

    这份菜单是用打字机印在粉红的笺纸上,古香古色,大方典雅,每个宾客前摆了一张,以便食者所进的素菜为何名,我保留了一张,作为纪念。

    灵源洞与喝水岩

    ……寺东墙外有植物园,其温室所养植的仙人掌,仙人球就有上千种。出东门行约一里许,便是灵源洞。沿路道侧石壁上陆续出现了宋以来各代名人题刻。有的署名,署年时,有的则没有。像“灵源洞”三字,下有“咸丰”辛酉中的纪年。“上善若水”下有“古越顾凤熊题”的署名。“凤池山”后题“道光辛卯岁”。“灵泉法雨”下面就什么都没有留下。

    在遍观石刻之中,出于好古的心理,笔者特别注意那些年代较早的石刻。这里面应当(一记)是北宋时代的三题刻,最早的是北宋庆历六年(1046年)丙戍的四题名石刻。

    邵去华、苏才翁、郭世济、蔡君漠,庆历丙戍孟秋八日游灵源洞。

    其次是仁宗嘉祐六年(1016年)辛丑的六人题名石刻:

    官方子容,观察椎宦赵瑾,节度推官赵咨,节度推官通判钱昉,权签判宋球东,憩灵源洞。知福州燕题。同宾僚游鼓山,登大顶峰,嘉祐辛日岁七月十八日。

    再次是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

    已未的三人题名石刻

    莘老、德孺、景述、元丰已未

    岁季秋戊子日同游。

    莘老、刘挚的号,德孺,范纯粹乃范仲淹的第四子,景述则不知为何人。在去喝水岩的道上,还有北宋蔡襄(字君谟)的字刻“忘归石”。从此稍北而行,就到了喝水岩。喝水岩是游鼓山必到之处,因为故事传说动人,尤为招引游人。据说五代后梁开平中(907~909年)圣僧国师神晏在此诵经。由于讨厌泉水声的的喧轰,在他一声有力的喝止下,于是山泉的流水为之改道,涧水也因之干涸,因有此名。

    还另有一说法,清代曾官福州道的洪若皋(字虞鄰、浙江临海人,顺治乙未进士,著有《南沙文集》)的《游鼓山记》说:

    灵源洞稍北为喝水岩,相传石龛中有异僧入定,厌其嘈聒,喝水右转,故名。

    总之,喝水岩的故事传说如此之奇,我所到达喝水岩的地方,只见幽暗峭壁间题刻殆遍,岩下深涧,落叶填塞,确是不见有水。

    灵源洞下,经石级到达一条深约丈许的石涧,涧上有天然的石桥,立桥上朝西面桥下石壁望去,就看了朱熹手写石刻的一个巨大“寿”字,高二丈四尺,宽约一丈。

    灵源洞北靠山处,有一座小楼三楹,楼上列有茶桌,椅凳。女招待员烹以名茶,遂小坐休息。

    下楼沿石级而行,又见一所殿堂,有女招待员用小水车汲水烹茶出售,有十多游人在盛了泉水的碗面上观察泉水的水质。

    在殿外的平台上,见游人仍络绎向高处而去,看看表已接近四时半了,此时山上风劲。我则全身汗水湿透,感到有些寒意,于是赶忙下山,沿寺外大石板路到寺前的停车场,坐在旅游车上等待大队归来。

    坐在旅游车上,望着车外四周的苍松古柏,嶙峋山石,巍然的山门牌坊,想着如此“石鼓名山”,不知异日有没有重临的机会,为之怅然者久之。

    ————《福建游记》1980年香港上海书局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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